河大艺考整理：托尔斯泰与《安娜·卡列尼娜》（二）

托尔斯泰与《安娜·卡列尼娜》（二）

   （2）安娜的叛逆性格还体现在她对爱情的理解有着深刻的内容。她生活在上流社会的污泥浊水中而感到窒息，她渴求着一种力量的支持；她挣脱这层层缠绕的蛛网；在她看来，爱情就是一条通向光明世界的大道。这种爱的追求体现了个性解放的要求，它不单属于安娜自己，也属于那一个阶层所有不满于封建势力的妇女。这同单纯的爱情至上或渴望情欲的满足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在同残酷现实的不断斗争中，安娜这个倔强的女性逐渐陷入了悲惨的深渊。社会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向卡列宁屈服，回到她曾经反抗过的贵族社会中去；或是用死来完成叛逆，别的出路是没有的。安娜勇敢地选择了后一条路，表现了自己反抗到底的坚强意志和对黑暗社会最后控诉。无论是从精神生活或是道德面貌来说，安娜都远远高出于上流社会那群假仁假义、男盗女娼之徒；然而，她却不见容于社会，被这个专制黑暗的社会制度扼杀了。仅仅从这一点我们就可以看到，这个社会已经堕落到了无可挽救的地步了。安娜这个形象还说明，俄国贵族社会在毁灭人，而且毁灭的方法已经达到了非常完善和残忍的地步：仅凭安娜式的个人反抗，对于改造这个社会是根本无济于事的，俄国的再生需要另辟新路。

   托尔斯泰是怀着深切的同情来塑造安娜这一形象的。这位叛逆的女性在那个时代有着进步意义。但是，安娜从诞生到走上叛逆的道路，始终未离开过贵族社会的生活环境。这种阶级背景加上当时历史条件的限制，使得安娜身上有着种种局限。

   （3）她的性格是复杂矛盾的。在生活上，她离不开自己所属的贵族社会；在思想上，她又不能完全摆脱旧观念的影响。两种相互对立的意念经常在她头脑中激烈冲突着：这就是争取爱情自由和个人的幸福，与屈从于贵族社会的道德原则和宗教势力。这种矛盾在安娜的行动中体现出来。自从爱上渥伦斯基后，她一方面蔑视贵族阶级虚伪的道德，公开与丈夫决裂；一方面她又为自己的行为感到耻辱和恐惧，在情人面前常常羞愧得满面通红。她本能地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光明正大的，却又不理解为什么是这样。她勇敢地走上了叛逆的道路，可是也曾为失去了社会地位而感到过懊悔。对于卡列宁，安娜一方面憎恶他，鄙视他，受不了他的虚伪；另一方面，又觉得他是“一个好人”，同情他的处境，为他的痛苦感到难过。在与渥伦斯基的关系上，安娜内心的矛盾冲突也是十分明显的。她感激他，爱他，害怕失去他；可是又把自己在生活中的痛苦都归罪于他，对他的猜疑和妒忌也导致了两人的疏远。她憎恨丑恶的社会现实，力求摆脱它的桎梏，可是又缺乏一种力量去消除这个社会在自己身上打下的印记。愈是接近悲剧的结局，安娜性格中的矛盾冲突就愈是尖锐深刻。这一过程展示得异常丰满，充分表现出托尔斯泰揭示人的“心灵的辩证法”的艺术天才。

   安娜思想性格中种种复杂和矛盾的现象，首先是那处在历史转折时期的俄国社会的复杂矛盾的折光反映。安娜生活在一个处于过渡时期的社会中，她所代表的社会力量和要求还没有强大到能够同旧势力分庭抗礼的地步。这就决定了她不可能完全摆脱贵族阶级的偏见，建立起独立的新的生活方式，她的悲剧结局是不可避免的。安娜身上的矛盾又是作家本人世界观中的矛盾反映，作家在写这部小说时，正处于世界观由贵族地主向宗法制农民转变的前期，思想上充满了矛盾和斗争。这些矛盾表现在他对安娜这个形象的态度上。作家同情安娜的遭遇，为她辩护，愤怒地谴责造成安娜悲剧的贵族上流社会；可是对于安娜选择的生活道路，他又持否定态度，觉得是“违背了永恒的宗教真理”。因此，他给了安娜以无穷的精神折磨。这既反映了作家世界观的局限，又反映了他对妇女解放运动的偏见。这样，我们把安娜放在她所处的时代中，结合托尔斯泰本人世界观中的矛盾来分析，我们就可以理解安娜性格的复杂和丰富了。她是一个令人同情的叛逆者，又是一个旧生活和旧观念教养出来的牺牲者。她没有被刻画为不食人间烟火的女神，而是一个有着种种弱点的可爱的女性。也惟其如此，她才反映出了那个时代生活中的某些本质的东西，成为了不朽的艺术典型。

   小结：安娜是一个叛逆的贵族妇女，一个备受贵族阶级道德观念压抑、竭力追求爱情自由和生活权利的悲剧人物。

   （二）长篇小说中的男主角

    按照写作习惯，女主角的命运和她的生活应该和男主角的命运和生活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据此，这部小说中的男主人公就应该是卡列宁或渥伦斯基。然而，托尔斯泰破坏了习惯性的传统，把小说男主角给了一个从外表上看和女主角毫无联系的人物——康士坦丁·列文。

   安娜和列文的道路从表面看来似乎在毫不相干地发展着，实际上两者之间存在着深刻的内在联系。

   安娜和列文，尽管存在着非常多的不同之处，但在主要的、决定性的、也是最深刻的本质方面是彼此相近的。安娜和列文生活在不同的环境里，具有完全不同的兴趣，但他们又不同于他们周围的那些人——两个人都是在努力探究生活的真谛，是寻找真理的热情者和探索者。但他们这样做的方式又各不相同。托尔斯泰爱把人分成两类，一类拥有“心灵的智慧”——重感情，无疑，安娜以其真诚和富有同情心，以其感情的力量和深度属于这种人；一类拥有“头脑的智慧”——重思想，无疑，列文则以热心解决各种问题而属于这一种人。

   列文，正像他自己觉得的那样，在寻求一种建立在行善基础上的生活道路。他是一个使周围的人感到奇怪的乡村地主，他幻想着这样一个时代能够到来，那时候“普遍的富有将代替贫穷，利益上的一致将代替敌意。一句话，革命应该是不流血的，这场伟大的革命先从我们这个小范围开始，然后扩展到全省、全俄罗斯、全世界。因为正义的思想不可能是不富有成果的。是的，这就是目的，为这种目的工作是值得的。”

   列文的身上充满着一种要在共同的事业中为自己寻找一个位置的强烈意图。他是一个新的思想家和活动家的典型，他和那些“多余的人”——奥列金、毕巧林以致罗亭是尖锐对立着的。他生活中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农村度过的，他亲眼看到贵族之家是怎样衰落下去、农民的破产和贫困是怎样在不断加剧，宗法制农村的全部旧秩序又是怎样在分崩离析。这一种新的、还不明确、还不被人理解的东西正在俄国农村萌动着。

   列文考虑建立合作社，让地主和农民的利益都得到保证。但是他的计划遭到了完全的失败。正如托尔斯泰在《一个地主的早晨》中描写的那个聂赫留朵夫由于农民不信任、计划遭到破产一样，列文的计划也是泡影，这一切使他陷入绝望的境地，甚至向导向了自杀。

   只是依靠了吉蒂的爱情，他才被从毁灭中被拯救了出来。

   列文虽然由于得到了吉蒂的爱情而感到了幸福，但他却不满意自己。他需要的不只是私人的家庭生活，他还要参加巨大的公共事业。而这种公共事业又是他所喜爱、所珍惜、所亲近的。他坚决反对都市文明生活，反对工业、反对教育、反对铁路交通、反对欧化，主张贵族接近农民，与之结成良好的关系、共同经营农业，改善农民生活。他认为合股经营可以消除阶级剥削，是不流血的革命。但这完全是空想，愿意这样做的人极少，并且这个方法仅仅是改良主义，不过是剥削程度有所不同，故而违反了历史规律。当那种通过经济改革方法获得公共福利的企图无法实现的时候，列文又走向了毁灭的边缘。拯救他的是老农弗卡雷奇（即《战》中的卡拉塔耶夫）与他的一次会面。这个老农“为灵魂活着、时刻记着上帝。”于是列文感到了幸福，懂得了生活的真谛。这样寻求内心的和谐，把经济社会问题当作道路问题来对待，完全是唯心主义，自欺欺人。列文的形象是托尔斯泰思想的化身，从中可以看出，托尔斯泰从50年代开始就有了一个基本问题：如何在混乱的俄罗斯生活中替忏悔的地主找到一个合适的地位。但托尔斯泰在回答这个问题时显得无能为力。托尔斯泰把自己的主人公引向宗教，与此同时，他也把列文引向和贵族阶级决裂的边缘。但列文还没有迈出那决定性的一步，没有和自己的阶级决裂而站到人民这一边来。这个决定性的一步当时就连小说作者本人也没有迈出。

   （三）.《安娜·卡列尼娜》的艺术特点

《安娜·卡列尼娜》是一部完美的艺术杰作，在一切方面都体现了托尔斯泰艺术探索的伟大成果。它的艺术成就是多方面的，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有：

1、独具匠心的艺术结构

《安娜·卡列尼娜》一书里包含有两条彼此连结、相互依存的情节线索，人们多称这种结构为“拱形结构”。这种“拱形结构”与作家的创作意图之间有内在的联系，作家有意用这样一种结构形式把彼此对立的两种生活方式和道德原则连结在一起，在对比中否定城市贵族的生活方式和道德原则，赞美乡村宗法制的贵族生活方式和道德原则。这里，结构的独创性来源于作品主题和题材的独创性，而主题和题材的独创性又来源于19世纪70年代的俄罗斯生活，来源于具有既定思想倾向的托尔斯泰的创作意图。在当时的俄国生活中，的确存在着那样两种生活方式和两套道德原则，托尔斯泰又恰好站在其中保守的一面。

2、含义丰富的肖像描写

 《安娜·卡列尼娜》一书中的肖像描写，极其出色。对安娜肖像的描写，在方法和作用方面都有特征。首先是作家以各种方法描写安娜的肖像。比如正面描写，通过书中人物的观感描写，在各种条件下描写，描绘各种处境中的安娜的肖像等。其次，作家自始至终连续描写安娜的肖像，从安娜出场一直写到安娜死后。第三，安娜的肖像描写始终跟安娜的心理描写相结合。如安娜初恋时的矛盾心理，与渥伦斯基在国外时既快乐又忧愁的不安心情，死前的期望、绝望和悔恨的复杂心理，在安娜的肖像描写中都有反映。第四，把安娜的肖像描写和安娜的性格以及作家的创作意图连在一起。如写安娜神态中所包含的“残酷的东西”，对安娜“满面红光”的议论等。这里，既表现了安娜的狂喜等心情，也表现了安娜所受的宗教影响，还表现了托尔斯泰对安娜作为一个妻子的为人的否定评价。

3、生动真实的心理描写

 《安娜·卡列尼娜》里的几个重要人物形象之所以使人感到栩栩如生，与书中生动真实的心理描写是分不开的。托尔斯泰以多种艺术手法刻画书中人物的内心世界。用得最多的是各种形式的内心独白。此外，还通过人物的言语、动作、肖像描写等来展示人物的内心世界及其变化。比如，作家运用多种手段突出了安娜内心活动矛盾发展的过程。如在她认识渥伦斯基之初，她心中存在的是追求个人幸福还是恪守贵妇人妇道这样的矛盾；在她获得渥伦斯基的爱情之后，她心中又出现了既要保有这种幸福又怕失去它的矛盾；在她生命垂危的时刻，她有既信任又怀疑渥伦斯基的矛盾；对上流社会，她有既敌视又依恋的矛盾……这种种复杂的内心状态和内心过程在书中都得到充分的表现。再如对列文爱探索、较深沉、既敏感又害怕的内心世界，也有生动深刻的描述。

4、动人的景物描写

  《安娜·卡列尼娜》一书中的景物描写跟作家的创作意图、主要人物性格的刻画，都有内在的联系。托尔斯泰的创作意图是要肯定乡村贵族的生活方式，其中自然要包括对乡村自然风光的热爱。作者热爱这种自然景物，书中的列文也热爱这种自然景物。另一方面，这种景物描写也是展现列文热爱乡村劳动生活的一种艺术手段。这就是《安娜·卡列尼娜》一书里自然景物描写既多又美的几个主要原因。书中关于俄罗斯乡村丰收景象和劳动场面的描写，确实是生动感人的。这又与托尔斯泰本人幼时生活在乡村，后来又长久住在农村，对农民怀着善意，自己又参加劳动这种人生态度和生活经历有一定联系。